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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力学×张文心 | 地图的负片 Vol.1:视拓扑图




    地  图  的  负  片    
第一章:视拓扑图



在许多年前,当父母同时出差时,年幼的我会偶尔在对门邻居家留宿。在铺着印花床单的大床上,加上邻居家时常走动的表亲,有时会有三四个孩子一同入眠。虽然自己家就在墙壁的另一端,但我却初次体会到一种奇特的寂寥感,仿佛那里成了我再也回不去的地方。在醒与睡之间,日常生活的面貌渐渐溶解了,伴着其他小朋友富有节律的呼吸声,我鼓起勇气进入梦中,却没有在梦中与他们相遇。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梦境于我就像是一个单机游戏,在其中遇见的人也不过是长着熟悉面孔的NPC。直到前年的一天,我与当时的室友Y在梦中严丝合缝地相遇了:


“昨晚的梦里,我给了你一张演出票。”我说。


“对,我们一起去看了W和F的演出。”室友Y平静地回答。


在那之后,我开始把梦视作一个巨大的开放世界游戏,若是找到了相同的入口坐标和行走路径(输入),就可以与队友相遇(输出),就像用节点编辑器编辑代码时那样。



游戏引擎(UE4)中的节点编辑器



在有了这个认识后,我开始更加认真地观察梦境。经过长时间的比对,我对自己在梦中常常进入的空间特征进行了总结——它们的外立面以水泥居多,入口处有些陈旧。推开门,昏暗的房间有时与卧室的尺度相似,有时则颇为巨大,并通过门和通道相互连接。说是进入,实际上,我更像是被吸入这些暗室中,它们带有心理上的沉降作用,就像梦境本身那样,是一种适于退守、储存和徘徊的空间。在醒来的瞬间,白昼的光线则会瞬间将我从幽暗的梦中世界排出。就像古埃及神话所描述的那样,太阳神拉每晚于日落后被吞入天空女神努特的口中,第二天早晨又自她的下体重生。



幽暗空间的外立面与内部,来自张文心的“瀑布招待所”系列。



与许多人一样,我会在梦中使用相机。虽然这些“相片”不可能被存储,但拍照这一行为的确是可以不依赖存储介质而完成的。许多艺术学院的老师会教授初学摄影的学生一种古怪的练习法,即带着不装胶卷的相机去拍摄。这一练习法与照相术的演化直接相关,在相机的前身“暗室”(camera obscura)被发明时,存储介质便是缺失的,它仅仅是将镜头之外的景象投影至箱内的平面上。动物的视觉机制就像是体内化的暗室,在1982年由 Tootell 等人以猴子为对象完成的实验中,科学家们发现,猴子在接收到视觉刺激后,会在大脑的初级视皮层形成与刺激源相对应的视拓扑图(retinotopic map),即变形后的投 影。梦中的“视”不需要眼睛的直接参与,而是被储存的“相片”经过大脑处理后的自动播放。因此,在梦中拍照,便是一个在暗室中使用暗室的过程。



Camera Obscura示意图,来自网络。
关于Tootell团队于1982年发表的关于猴子视觉机制的论文的解释图。画面左侧为视觉刺激源, 右侧为在猴子视觉皮层上观测到的视拓扑图。



视觉投影的过程可以作为一个模型被逆向使用,从而观测视网膜本身。在Dmitri Chklovskii团队于2007年的实验中,科学家们将小鼠的视网膜切成薄片,并将它们如底片般进行数字放大,而后将图像堆叠,再以3D建模的方式还原出小鼠视神经的形状。有趣的是,剔除了血管后,被重建的视网膜神经网络空间就像是一个个不断分叉又相互连通的走廊,观看者可以“进入”它们,以视觉在视神经中穿梭,就像是在一个奇怪的游戏中漫游。



关于小鼠视网膜神经系统建模的视频,视频截图来自Nature Video频道。

走廊,来自张文心的“瀑布招待所”系列。




下一章:作为复活空间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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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图的负片」是艺术家张文心于2019年12月30日起在想象力学公众号上开设的专栏「瀛海夜航」的新章节,作为她在想象力学实验室所做的同名研究型项目的一部分。「瀛海夜航」的题目由两个来自不同时空的事物拼合而成,一个是「中国首家互 联网民营企业」瀛海威(英文名info highway,即信息高速公路),另一个是古人张岱所著的文人百科《夜航船》。在「瀛海夜航」的场景中,在夕阳下的虚拟公路上行驶的人和在黑夜静谧的水面上缓缓航行的人得以相遇,进入同一个通道中。




阅读张文心以往的写作,请点击以下链接:
· 从浪味仙到大商场:有关都市浪漫的幻觉
· 为什么学驾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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